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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期推荐:《最是樟城荔枝甜》
我家住在贵州黔东南的大山里。家乡的山坡上,野生水果常年四季都有。那繁多的种类,我可以如数家珍,什么刺泡啦,杨梅啦,枇杷啦,柿子啦,板栗啦,随便说说就是一大堆。在山里生活,只要手脚勤快,挎上竹篓随意到山上逛一圈,回来准会把满满的一竹篓美味带到家。我曾因为自己家乡林茂果丰而骄傲。然而,当我来到东莞樟木头之后,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孤陋寡闻。这里不但山林面积宽、森林植被丰富,而且水果种类也多,比如香蕉、龙眼、无花果、芒果等南方所产的水果,这里几乎都有,有些还是我到这里来之前从未见过的。从小就喜欢吃水果的我,自然就对这一方水土多了一份亲热。
樟木头的水果不但多,而且味道也甜美,尤其是这里的荔枝。
去年端午节小长假,我的妻子从贵州黔东南到东莞樟木头来看我。我像是这里的主人一样,兴致勃勃地给她介绍说这里的山水如何清秀,水果品种如何的多,味道如何的美,尤其是这里的荔枝,只要尝过之后,那甜味儿可以让人终身不忘。妻子说我在吹牛,我看见她一脸的不相信,便带她到九洞天森林公园去走一圈,让她亲自到那里的果园去看,然后摘几颗来尝尝。
行走在九洞天森林公园的路上,只见四周到处郁郁葱葱,路两旁全是一树树各种将要成熟的果子。从来没有见过这些水果的妻子,一路不停的问,这是什么,那是什么,我便装着十分在行的样子给她一一介绍,她哪里知道我是在瞎编呢。但有一点,我的确没有在说谎,我告诉她:这些树在二三月份还是一簇簇淡黄色的花香,刚过去两三个月的时间,就魔术般变成了累累的果实了。
可惜端午节这个时候,这里的荔枝还没有完全成熟,想上树去尽情采摘那是不可能的。然而这里的看护人员却破天荒允许妻子爬上树去尝鲜。
随着看护人员走进荔枝园子里,我就嗅到了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果香,那是荔枝林里独有的味道——清新而又甘甜。藏在绿叶间那微微泛红的荔枝,犹如待嫁的少女,那半遮半掩的羞涩样儿,真叫人恨不得马上把它们摘下来。看到这么多即将成熟的荔枝,妻子羡慕得直称赞。在园子里,看护人员边走边告诉我们:这棵树的果子个头大,核也比较大,味道是酸酸甜甜的,年轻人比较喜欢;那棵树的果子个头稍微小一点,但核小,肉多,味道甜美,适合中老年人胃口。看护人员在给我们介绍的时候,那生动的说辞,一下子就把妻子的味蕾直接给勾引出来。看见妻子垂涎欲滴的样子,看护人员就答应让她自己上树去采几个下来尝尝。
这些荔枝树并没有像我家乡山上的杨梅树那样蚂蚁配资,长得笔直难爬。每一棵树的树干都是旁逸斜出、长得弯弯曲曲,样子十分遒劲。人站在树底下,只要伸手一把抓住旁边小枝,抬起腿一跃就可以上去了。攀到树上的妻子,站在树枝上确定身体保持平衡好后,眼光迅速地在茂密的树叶间搜寻起来。当她发现前面不远处有几颗格外饱满红润的荔枝挂在树枝尖上,便把身体微微向前倾,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地伸过去。被摘下的那颗荔枝在妻子手里显得格外的鲜亮。
妻子拿着一颗荔枝,在树上的斜枝上坐了下来。只见她用左手的拇指、食指和中指把刚摘下来的荔枝捏住,然后不紧不慢地用右手拇指甲把荔枝皮划破,才小心翼翼的剥开皮。她不想让皮与果肉完全剥离往下掉,手心托着荔枝,像是托住一只刚破壳出生的雏鸡,低头怜爱地看着,她还有点舍不得放进嘴里。虽然这个还没有完全成熟的荔枝,在妻子的嘴里,那甜中还带有一点酸涩,但她还是频频咂嘴称赞,脸笑得像个小姑娘。那是妻子在这里玩得最开心的一天。只可惜我的假期即将结束,没时间陪同她继续玩下去。在我上班的前一天,妻子就买票回家了,好在她上车的时候,也顺便带去了一小袋还没完全成熟的荔枝回去。她说要把这些荔枝带回家向亲友炫耀,那是她亲自到园里采摘下来的。
没有完全成熟的荔枝竟然也有这么大的吸引力,到了成熟的时候,它的诱惑力就更加的疯狂了。
充满活力的六月已经来临,一层层浓厚的墨绿把大山盖得严严实实。在这生机盎然的季节里,荔枝的成熟就显得格外的火热了。在我的宿舍对面的院子里有一棵荔枝树,它是我判断荔枝是否成熟的时间表,因为每天早晚出入我都能够看见它。当我发现这棵树上的果实全都已经变得红彤彤的了,我就断定此时的荔枝已经大部分都成熟,于是我便利用一个礼拜天的下午,再次到九洞天的荔枝园去逛一圈。
行走在九洞天森林公园的柏油路上,浓郁的果香就随风飘来。我还没有正式进入到果园,远远就能看见有一些男女在那里忙碌。他们的身影在树冠与树冠紧挨着的荔枝树间穿梭,有的是俩人抬着一个筐,有的是一个人扛着一个筐在移动。当我走到荔枝园路口,又碰到了之前带我们进入到园子的那位看护人。穿着浅蓝色工装的她,红扑扑的脸浸满汗水,但还是洋溢着灿烂的笑容。她看见我又来了,便对我说她很忙,叫我自己到园子里随便采摘——她以为我是专程来采摘荔枝的呢!
走进荔枝园里,那些负重的荔枝树在微风中左右摇摆,好像特意欢迎我的到来,又像醉酒的老汉,低垂着那被沉甸甸的荔枝压弯了的枝头。饱满鲜亮的荔枝在绿叶间挨挨挤挤,在夕阳的的照射下,既像一串串燃烧的小火把,又像一盏盏喜庆的小灯笼,将整个园子点缀得热闹非凡。在园子里小道上,拐过一个弯,我看见不远处有一位老果农,他头发虽然发白,但体态健壮,手脚还是灵活。只见他拖着一个竹筐走到一棵荔枝树下,抬起头,目光温柔地看着满树的荔枝,好像在凝视着自己可爱的孩子。一会儿他才缓缓地伸出一只带有岁月刻下纹路的手,把低垂下来的枝头往自己的面前轻轻一拉,另一只手摘下一颗荔枝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,稍仰着头,微闭眼,脸上一下子露出了惬意的微笑。接着他就熟练地把那些荔枝剪下来轻轻地放进竹篓里,好像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它们弄疼弄伤似的。他的每一次采摘,都是那么的敬畏与期许,让我感觉到他是在与大自然进行一场无声的交流。
被摘下来的荔枝,犹如身着鲜艳的红装少女,静静地躺在竹篓里,样子十分娇艳迷人。
正在这个时候,我又突然看见两个年轻的女人。她们浑身充满活力,矫健的身影如两只燕子在荔枝林里穿梭自如。还时不时听见她们的笑声和歌声以及剪刀的喀嚓声交织在一起,恰似一首首丰收的歌在荔枝园里飘荡。此时我才又发现,果农们的每一次弯腰,每一次伸手无不倾注着他们对这片土地的热爱,以及对甜蜜生活的向往。我想:如果我的妻子也在这里看见这样激动人心的场面,那她该有多么的高兴啊!
不知不觉中,我已经走到一棵还没有被采摘过的荔枝树下。那饱满的荔枝把枝条压到我的头顶。我顺手摘下一颗,这是一颗观音绿,外皮凸起呈龟裂状,没有刺,果实浑圆。我小心翼翼地剥开那粗糙的外壳,里面晶莹剔透、洁白如玉的果肉便露了出来。这简直就是大自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,真的让我不忍心把它吞下。放入口中,轻轻一咬,甘甜的汁水瞬间在口腔中迸发开来,那滋味,既有初夏的清新,又有秋天的醇厚。吞咽下去后,我又发现,这些荔枝的甜,的确不是单一的甜,而是融合了酸甜、香等味道后的复合甜,留在嘴里的余香简直让人神魂颠倒。难怪国家级作家、诗人丁燕来到樟木头之后就对这里荔枝的甜格外喜欢,并写下《最是东莞荔枝红》一文,文中还不忘对它的甜进行一番称赞:“观音绿很甜,但甜里又裹挟着一缕酸,甜而不腻,像喝了一杯蜜”。
说到观音绿,我就想到了樟木头民间的这样一种传说:相传樟木头当地客家人为了生活,开荒种下荔枝等果树,但因交通不便、荔枝保鲜期短,运到城里售卖时果子卖相和味道变差,难以卖上好价钱。在樟木头观音山脚一棵榕树下,有一户农家。一天傍晚,一位穿着豆绿色齐胸襦裙的十五六岁小姑娘向老夫妻讨水喝,老夫妻热情招待了她。小姑娘提出想尝荔枝,阿公虽为难,但还是带她到自家上几代人经无数次改良培育出的老荔枝树下,选了些相对成熟、带点粉红的荔果给她。小姑娘尝后赞不绝口,老两口也摘了两颗尝,发现味道——鲜甜。等他们回头,小姑娘已不见踪影。老两口猜测小姑娘是仙女幻化来点拨自己的。又因这种荔枝外表红绿相间,人们便把它叫做“观音绿”了。
在樟木头,荔枝不单单是一种水果,它还是客家人的情分。只要在荔枝成熟的季节,家里来客人,别的啥都不用讲,先端上一大盘荔枝摆上,然后招呼客人,“来,尝尝——自家种的,呢个荔枝好甜!”我是这里一所民办小学的老师。有一天晚上,我到一个学生家家访,刚进到屋里,屁股还没坐稳,家长就把一大盘新鲜的荔枝端了上来,嘴里还不停地说:“自家承包了一片荔枝园,刚摘下来的,您尝尝——”看见如此重情的家长,我的心比吃了蜜还甜。
因为这里的荔枝甜得独特,樟木头的客家人就用它泡酒。泡酒的做法也十分的简单。选上好名叫“妃子笑”的荔枝洗干净,然后用盐水浸泡10来分钟杀菌,再用清水冲洗沥干,最后剥皮放进坛子里,加上白酒、冰糖,密封起来,过上几个月,就成了香喷喷的荔枝酒。打开坛子,那酒香荔枝香一下子就钻进鼻子里头,叫人馋得直流口水。喝上一小口,那酒的辣味、荔枝的甜味在嗓子眼儿打转,让人浑身舒坦。据说泡过荔枝的酒,人们喝了之后不但可以增强身体的免疫力,预防各种疾病,还可以清除体内自由基,减少氧化损伤,从而起到抗衰老的作用。就连甘肃省作协副主席雪漠先生入驻樟木头之后,也打算向全国各地推广这里的荔枝酒呢!
这里的荔枝不但可以泡出浓郁的酒,还可以做出各种美食。把上好的“糯米糍”洗净焯水杀菌,连续暴晒几天就可以变成荔枝干了。这些荔枝干吃起来既甜又有嚼劲,吃上一袋都觉得不过瘾!还有荔枝雪花酥、荔枝月饼、荔枝粥等,它们的甜味更是别具一格。又因为这些荔枝加工出来的美食味道鲜美,其产品已经远销到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大城市。
如今,樟木头的荔枝名气越来越大,无数外地游客都知道樟木头的荔枝甜。只要炎夏时节来到这里,荔枝的甜味就像春天的野草在头脑里疯长,让人心痒得发慌,恨不得马上窜进荔枝园里,亲手摘下几颗荔枝来尝鲜。
在未来的日子里,樟木头的荔枝将会继续散发出独特的魅力,吸引着更多的游人商贾来到樟木头,感受樟木头的山水之美,人文之美和荔枝之甜。最是樟城荔枝甜,这份甜滋滋的味道,将永远留在樟木头客家人以及来自全国各地新莞人的心头,一辈传一辈,永远都不会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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